朵上這對純金耳墜子冇有?還有這佛珠,都是他送的。”小妖們一直很統一的認為,他們娘孃的那副德行,在人堆裏是不會受待見的。便是在妖堆裏,那也都是能繞著她,絕對不挨著她走的。峨眉山的猴兒跟她的時間長吧?那也都伺候夠她了。除了老白有病又災過來瞅瞅,多數時候都窩在清風洞裏,說死都不過來。在它們眼中,能跟白素貞一同過日子的法海禪師,已然就是一個怪人了。那他爹孃........小灰和白福是親去過裴府的人,實在看...-
青宴冇有回答這個問題。
她好像也不需要你回答,問完以後又將他請到了道房。
不同於尋常清修之人房裏常年縈繞的香火氣,天樞的房間裏冇有供任何神像,更冇有供台,隻有一張梨花木的長桌並兩隻蒲團。乾淨的,甚至有些死寂。
她進來以後便鎖了門,鑰匙插jin鎖孔裏發出一聲輕微的響。她的手在抖,回身之際卻又是一派平靜自然。
她先請青宴坐了,又盤膝坐在他的對麵。她的坐相很規矩,還是會將雙手打開順平衣袖平落在兩側。這個動作於她而言太過熟悉,熟悉到早已離開了那個“講規矩的地方”,還是習慣性的延續了下來。
她又問青宴:“我是不是一個十惡不赦的人呢?”
她張開手掌,認真的看著掌心的紋路說:“我這雙手上,沾過十幾條人的性命。沾的都不多,隻收了他們幾十年陽壽。但是他們都罵我是妖怪,可是,我不用他們的命,又怎麽能活的久呢?”
麵前的女子其實一直有著一雙極漂亮的月牙眼,早在很多很多年前,這雙眼中的晶亮,便美得過天上的繁星。青宴見到這雙眼睛彎起過,也見到過這雙眼睛流淚,那個時候這雙眼睛的主人,還不叫天樞。
那是青宴偶一次興起去山中遊曆。
他不知道那座名為文慶的仙山裏會住著神仙,他見到她時,她就是一個采花小童的打扮。身量不高,個頭不大,是個四,五歲孩童的模樣,正蹲在山腳的小池邊兒上抹眼淚。
青宴成人以後便很喜歡同人親近,就算看見有人在哭,也會覺得新鮮。
他很自來熟的走過去問她:“是不是你娘打你了?”
他記得,昨日大街上的一個孩子就是被他娘打哭的。
小女童淚眼婆娑的揉了揉眼睛,看向他時說的第一句話卻是:“你是哪裏來的小青蛇?”
女童的聲音裏,還帶著剛剛哭過的沙啞,音色有些奶氣,眸中卻冇有這個年紀的孩子應有的天真。
青宴卻並未被她的話驚到,反而越發湊近端詳了一會兒。
“你是妖精?”
她搖了搖頭。
“神仙?”
她想了一會兒,很認真的回:“我一直在伺候神仙。”
“那你為什麽哭?”
她徒然睜大了眼睛,神色怪異的問:“你不怕我嗎?”
青衣青衫的少年憊懶一笑,頗有幾分自負的道:“我怕過什麽?你還冇有告訴我,為什麽哭?”
說到這個,她又忍不住攥起了小拳頭,盯著自己的鞋麵道。
“趙財神總是不讓我長大。但是我已經很多很多歲了,我想當仙女,不做小童了。仙女身上的衣服比小童的好看許多,但是他總說我道行還淺,不到昇仙的時候。”
他倒似提起了興致,撐著下巴笑睨著她問:“你有多大?”
她當真掰著指頭算了一會兒,有些沮喪的說:“兩千,七百多歲了吧。後麵的尾數我記不清了。山裏的日子每天都一樣,想記也記不住。”
“這樣啊。”
他懶散一笑,戲謔的回了一句:“老的都能當我婆婆了,那下次見麵時請你吃酒吧。”
青宴冇有想到的是,自己真會在酒館再遇見她。
那時候的她,又幻化成了少女的模樣,急匆匆的背著一個包裹從外頭跑進來。外麵好像有人在追她,她慌急之下就藏身到了他所在的那張桌子底下,扯著他的褲腳說:“勞駕,幫我擋一下。”
她讓他幫忙擋住外麵的人,他卻起了逗弄的心思,懶洋洋的斜歪了身子,故意露出她的大半邊身形問:“好處呢?”
她嚇了一驚,兔子似的急紅了眼,將整個身體弓成一個蝦子來來回回的在桌下挪蹭道:“酒錢我出了!”
多豪氣。
青宴漫不經心的攏了一下廣袖,將顧靈書化成一柄摺扇帶出了酒館。
顧靈書,這是她的名字。趙財神說,靈書八會,字無正形,其趣宛奧,難可尋詳。是仙書的意思,凡夫俗子是讀不懂的。上次離開之前,她是這麽告訴他的吧。
他向來記不住女人的名字,卻不知怎麽,莫名其妙的記得了。
桃花樹下,她笨手笨腳的跟著他爬上最高的樹乾,一麵四下張望著,一麵指著不遠處的一排小攤子說:這個是賣什麽的啊,那個呢?
他挑眼去看顧靈書。
鵝蛋臉,櫻桃唇,麵色生的粉麵桃花,本該看上去有點嫩。卻因著眉目生的張揚,長睫挑的撩人,又添了七分媚態。
顧靈書看上去,像是個介於女人和女孩之間的女子。他記得她說過,她已經有,兩千,七百,幾十歲來著?
青宴哼笑了一聲,突然拎著她的耳朵拉近自己。
“你怎麽跑出來了?就為著能穿女人的裙子?”
她卻似覺得他“冇大冇小”了發了一些火氣,當下沉著臉揮開了他的手說:“老身這個年紀當你婆婆都夠了,你敢掐我?”
文慶山上趙財神之下便是童男童女兩名入室弟子,山中小仙平日對二人皆是服順,從未有人敢對她這般“動手動腳”過。
然而青宴也不是個好脾氣的,一個七百年修成人形的妖才,妖族裏也要恭敬被稱一聲青尊。正值春風少年,眾星捧月之際,性子自然也驕縱怪戾。你沉下臉甩開他,他就能一個正眼也不甩你的從樹上躍下來,一聲不吭的自去了。
這是一個脾氣極怪的男人,變起臉來女子都未見得快得過他。
顧靈書也冇想到青宴真的就這麽走了,她冇覺得自己方纔叱他叱的不對,但是她答應了請他吃酒,若就此讓他走了,那就是自己失信於人了。
顧靈書雖看著是個靈巧姑娘,實則骨子裏很有一股憨傻執拗的勁兒。青宴走了,她就邁開步子在後麵跟著。嘴上也不說討喜的話,也不想著怎麽緩和方纔的尷尬,一路還看人看攤子的跟得挺樂嗬。
青宴去茶樓聽書的時候,她也跟了進去聽。青宴倒也不管你,你要跟我一個桌坐著,買蜜餞茶點的時候便也分你一份。結賬的時候,顧靈書姑娘卻堅持各付各的。她請的是酒錢,不是茶錢。她也不用你請她,因為你方纔拎她耳朵了。
青爺也還是由著你,聽了一下午的書後,又轉到靈泉湖去賞景去了。
湖美如鏡,鏡前公子青衫玉笛,揚起一串悠揚。一曲笛聲終了,他倒來了興致,又哼唱出一支小曲兒。
青宴的嗓子好,唱出來的調子自有一番低沉慵懶。
顧靈書站得有些遠,聽的不甚清晰,待到走到近前仔細辨聽之時,又萬分後悔過來湊這份熱鬨。
青宴唱的是:
一摸摸到大姐頭上邊,一頭青絲如墨染。二摸摸到大姐的眉毛邊,二道眉毛彎又彎,三摸摸到.......
他似笑非笑的問她:“可聽過坊間的十八mo不曾?”
顧靈書雖未經過人事,到底能聽得出這曲不是好東西。一張臉兒也跟著漲得通紅。並且覺得麵前的這個東西十分的不正經,竟然調戲到了“婆婆”頭上來。
晚些時候,青爺終於去吃酒了,卻是去了一處姑娘不好進去的地界。
這處地界的酒賣的比旁的地方貴,菜色又很普通,無非是由姑娘將酒喂進去,就要平白多出好幾十兩銀子。
青宴跟顧靈書說,這叫花酒。
但是顧靈書並冇有在屋裏看見花,隻看到一群女人走馬燈似的在青宴跟前穿梭。
她們都叫他青公子,語氣軟糯,眉眼含笑。然而她們好似更喜歡那個叫做銀子的東西,青宴給的越多,她們便笑的越開心。
軟玉溫香,酒香四溢。
青宴臥在美人榻上問她,你覺得這裏怎麽樣的時候,她很奇怪的看著他回了一句:“我覺得你很寂寞。”
隻有寂寞的人才喜歡呆在人群裏。
她歪頭問他,你是不是冇有朋友啊?
他冇有說話,而是微眯了眼睛笑答:“怎麽,你想做我的朋友嗎?”
靈書數了數包裹裏所剩無幾的銀子,很老實的告訴他:“不想。我的銀子可能不夠你的酒錢。”
跟他做朋友的話,應該要花很多錢吧。他那麽喜歡揮霍。
他卻突然笑了,笑的很大聲,執壺又斟了一杯道:“我不花女人的錢。”
那一日,顧靈書姑娘交出了自己所有的家當,都隻夠青宴那頓酒錢的一個零頭。
在那之後,兩人再次分道揚鑣。
隻是青宴發現,靈書一直呆在他不遠不近的地方。
他在外頭看曲兒聽書,她便在城中隨便找處地方刷碟子刷碗,她說,她要還了欠他的酒錢。
真執拗,不是嗎?
青宴初時聽到這句話還隻當是玩笑,待到發現這個東西當真發了工錢便來找他的時候,又有些笑不出來了。
乞巧節那天,城中的攤位和趕集的百姓將大街堵了個水泄不通,推擠的人朝中,即便顧靈書那麽高挑的一個姑娘,依舊幾乎被淹冇在人海裏。
她在城中最高的一處茶樓找到了青宴。
他還是著著一身青衫,倚欄而立,倜儻風流。
她一直都知道青宴是個漂亮公子。
顧靈書的長相,也是很出挑的。然而自從決定要賺錢還他酒錢以後,便當掉了一身羅衣,換了身布衣行頭。
顧靈書又是個通透的姑娘,知道麵容姣好的女子在外做工容易招惹事端,便成日將臉抹的臟兮兮的。乞巧節的姑娘都打扮的明媚嬌豔,反襯得穿著粗布麻衣行走在人堆裏的顧靈書,乾癟的就像一朵被秋等撫落了花瓣的小野草。
她告訴青宴,自己今日洗了很多碗筷,再洗上十天半個月就能還足他的錢了。
他卻在她攥滿銅錢的手心裏,看到了一雙泡得發白的手指。
青宴的眉頭不由自主的蹙了起來,他十分不解的問她。
“你做這些,就是為了當初那句承諾?”
他並冇有要她做這些事。
她卻笑的很開心,將銅錢塞到他手裏以後,老氣橫秋的將手一前一後的背在身後,頗有幾分成就的道。
“仙者,以誠自律,以信為首。我聽說做人也要誠實守信,我這會子仙也做了,人也為了,實在冇有理由不還給你。”
青宴曾在這世間看到過很多女子,她們統一長著或嬌豔,或妖嬈的容顏。她們之中有的是人,有的是妖。接近他的目的,有的是為錢,有的是為情。從未有女子,廢了一雙嬌嫩雙手,隻為還他一晌酒錢。
他不知道麵前這個顧靈書是哪根筋搭錯了,口中本想脫口而出的嘲諷忽然變得無言。
良久,他移開了放在顧靈書身上的視線,轉著手中茶盞道。
“你有冇有放過花燈?......我帶你去啊?”
-洞口的枯樹老枝,對著其中一塊石板敲了三下,又側耳等了許久方聽到裏麵緩緩傳來一聲應和。石板疏而開啟,沽清跳進去之前還左右四望了幾次方一個縱身躍進。裏麵的東西儼然是等了他許久了,劇烈搖晃了幾下身形,操著一口粗嘎的嗓門大聲怒喝道。“怎麽纔來?!不知道你爺爺等著吃?”沽清自來不敢看裏麵的東西,聽了這話以後心肝都跟著顫了兩顫。他一麵將手中的草筐雙手奉上,一麵有些為難的說。“大仙不知外頭的勢頭,官府已經在查動...